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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经验的报务员,可从发报手法、工作节奏等方面,判断出对方是男是女,以及其自身的脾性与特点。若遇技术水平相当,处理问题精明干练的对手,必然会萌生惺惺相惜,相互敬重之感。今天的对手就是我过去常常遇到并多次切磋过的一位报务达人。我们相互配合极为默契,收发电报,如行云流水,淋漓酣畅。
室外气温跌至零下10几度,而坑道报房却常年保持着20度左右的最佳体感温度,双方信号如此之好,都为我们今晚快出成果创造了极佳条件。我们少了往日见面时的寒暄,免去了平常过多的客套。双方一经勾通,便直切主题,尽快开展起了收发报业务。我脱去棉衣,撸起袖子,整个心身完全处于几近癫狂的工作状态之下,如痴如醉地,心无旁骛地处理着手头一份份电报。
猛然间我觉察到一位1·70左右,身材匀称,精神矍铄的长者出现在了身边。他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清楚。据同班的战友后来告诉我,这位长者怕影响我的工作,在我身后足足站立了5分钟!
长者50多岁,身着崭新绿军装,脚蹬边防战士常穿的“大头棉皮鞋”,头戴一顶古铜色狐毛棉军帽。整个着装打扮,与普通干部差不许多。看其年龄貌相,与总站首长不相上下。长者的脸上身上似乎仍残留着刚从边防部队风尘仆仆视察归来的倦意与征尘。他身旁不远处,站着是一位高大帅气的年轻战士。其右臂之下还夹着一件看来是长者刚脱下的草绿色军用棉大衣。我立刻猜测到,身旁这位长者一定是位首长无疑了。
我本想礼貌地站起来,向这位长者打声招呼。他却用自己有力的手,紧紧压住了我的肩。将我欠起的身子,又牢牢按回到工作座椅上。
待我发完电报的最后一组,向对方索要了收据,便立刻起身,小声向这位长者道了声:“首长好”!
他点头微笑着,算是对我礼貌问候给予的客气应答。
长者问到我工作对象是谁,每天联络几次,每次需要多长时间,工作量多大等等。又问了报房总计有多少联络方向,主要工作对象有哪些,我都一一如实作了回答。当然这些基本情况,作为老报务员来说,绝对都是心中有数,张口即来的。
“兰州,兰州,我是47军!”
被怠慢的对方报务员看我半天没动静,便十分起劲的呼叫起来。其着急的手法,近似于声嘶力竭的程度。声响不大的呼叫信号通过耳机快速送进我和长者的耳中。长者瞬间一个极为轻微的皱眉表情,立刻被我察觉到。我随手调低了音量,摸起电键答道:
“听见了,听见了!”
“咋着了?”
“来人了,是个老头。”
“我们等会?”
“OK!”
对方报务员消停了,我与长者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他边听我介绍情况,边不住地点着头。同时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环视着报房各类设施设备的配置情况,注视着其他战友专心致志尽情工作的情景。长者似乎对报务员的工作产生了兴趣。正想抬脚去查看其他岗位,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他欲行又止,刚迈出去的脚步很快便抽了回来。也许他看到报房其他战友都在恪尽职守,埋头处理着手头各自工作,不忍心去打搅。也许他意识到自己这位不速来客,并未给平静的报房增添麻烦,带来不便,而深感释怀和快慰。长者脸上露着笑容,回身继续问道:
“47军目前使用的是多大功率发信机?”
这下可真为难我了。我又不是通信兵部领导,我怎能了解所属部队通信设备使用的情况呢!但我很快分析到,作为我们军区集中台,当前使用的发信机最大功率是1000瓦,而军级电台的发信机充其量不超500瓦。凭借我的经验,以及对47军电台信号强度和音色的判断,我向长者非常肯定的回答道:
“47军当前使用的是500瓦发信机。”我对自己的判断和回答当然是满意的。
长者还是微笑着,对我的答复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只见他摘下自己头上的狐皮棉帽,帽徽冲前,板板正正地放在我收信机左侧的值机台上。然后从我手中接过耳机,戴在头上,端端正正坐在了我的工作椅上。这看似最平常的举手投足,却让我看到一位长者一丝不苟的严谨作风,看到一个职业军人超凡脱俗的气质和风度。这位长者若没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若没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打拼,在他身上怎能会彰显出这样的军人风姿和锐气。
我请对方报务员不停地呼叫着,长者戴着耳机仔细地收听着。一分钟,两分钟,时间慢慢向前移动着。只见长者双眼微闭,双眉紧锁,全神贯注地收听着对方的呼叫。滴滴答答清脆的电波声,也许不知不觉地在唤醒着长者片片的思绪与联想。
我没去惊动长者对以往奋斗经历的回顾,更没敢去打搅长者对未来所做工作的遐想。但从长者那种神态凝重、认真严肃的表情上,我似乎看到了,长者是在回忆自己从军以来艰苦卓绝的斗争经历。回忆人民军队从举着井冈山的火种到踏上两万五千里的滚滚铁流,从革命圣地延安到奔赴抗日前线,直到消灭蒋匪八百万大军,建立新中国的整个革命历程。
好大一会,长者起身将耳机交还给我。并带着慈祥的微笑,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显然是他对这次不速之行的视察感到了满意。当然也似乎是对我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47军没有500瓦的发信机哦。”
这是长者离开报房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他是那么确定,那么自信! 之后,我向47军工作的战友求证过,当时他们使用的发信机最大发射功率仅是150瓦。
我不由得在想,他究竟是谁?对47军的通信装备了解的如此一清二楚,竟能从对方信号中准确判断出发信机的型号、功率和类型。难道他是一位经验更为丰富全面的资深老报务?难道他是通信总站或通信兵部新上任的老首长?
长者和年轻战士前脚刚离开,在坑道口轮班站岗执勤的袁建政战友就急匆匆地回到报房。他兴奋的对我说,刚才是皮定均司令员裹着军大衣,与警卫员战士共同走进的我们报房。